缓靠在椅背上，两手抱臂，笑微微地道：“蔡首辅乃国之栋梁，门生广布天下，称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不为过，我倒觉得方大人可投其门下，比在东宫任职可有前途多了。”

　　方洛气得真想心梗发作当场猝死。

　　缓了半晌，才重塑了碎了一地的心脏，嗤笑道：“是了，是了，是我错了，是我搞不清状况了。孰近孰远，孰亲孰疏，殿下还是分得清的。

　　“皇后是殿下嫡母，蔡首辅是皇后亲哥哥，算来也是殿下的娘舅，娘亲舅大，你们是一家人。”

　　宗云晔面色渐沉，眉间翻滚的云峰不知何时降下了一层冰霜。

　　嘿嘿，生气了，堵心了，你不让小爷顺了心意，你也别想好过。

　　方洛心情忽然好了点。

　　太子站起身，负手走至殿中央，苍凉一笑：“嫡母，孤的这个嫡母恐怕连见都不愿见孤。”

　　么个？方洛愣愣地看着宗云晔，不知这话从何说起。

　　太子道：“吕贵妃是皇后的表妹，八年前由皇后力荐入的宫，七年前不负众望生下了二皇子，皇后大喜，待二皇子如同己出，而孤这个与她毫无血脉关系的儿子又如何能与皇后一族称为一家人。”

　　方洛早就听说皇后只有一个女儿，因为没能生出继承大统之人，这才由夏贵妃所生的儿子，也就是兴武帝长子宗云晔做了太子。

　　如今听宗云晔这么一说，他倒是听出来些味道，就是眼前这位太子与那蔡皇后及她母族的关系非但不热络，反倒是冷淡得很。

　　蔡氏一族权势熏天，想必太子的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舒心。

　　想到此，方洛不那么气了，道：“殿下，您是储君，未来的国君，君就是君，臣就是臣，任他蔡首辅怎么嚣张跋扈、位高权重，也都是您的臣子。”

　　宗云晔转过身，眉间的沉郁如同落雪的枝条微微颤了颤：“孤说你沽名钓誉是假，但劝你投入蔡氏门下却实出于好意。孤这个储君，你不怕不稳吗？”

　　方洛一怔，转念明白了太子的意思。

　　二皇子既是蔡皇后名义上的儿子又是外甥，皇后宠爱二皇子，那必定是想让二皇子入住东宫，蔡氏集团必定会助皇后也就是助二皇子。

　　如今的二皇子只有七岁尚未成年，但再过个几年，二皇子长成少年，在众人的助推下，谁又能保证，皇帝会不会有了改立太子之心？

　　方洛看着宗云晔，思绪再起：听说这二皇子恃宠而骄、顽劣异常、不喜读书、不听管教、任性妄为，这样的人将来如何能担负江山社稷？

　　如果二皇子真的当上太子，将来登基后蔡皇后就是太后，到那时蔡氏这帮外戚做起事来只怕比现在更加有恃无恐。

　　宗云晔见方洛良久无语，眉峰一挑：“方大人意下如何？孤可以配合你演出戏，让人觉得你是对孤失望才投入蔡首辅门下的。”

　　他这是为我好，还是在试探我？

　　职场剧里都是这么演的，要站队。

　　罢了，站队就站队吧，可我连有几个阵营都不知道，如何选择呀？

　　方洛眨眨眼，心道：我医好了太子的亲娘，殿试时太子也有意相助，如此看来，我只要不触了他的逆鳞，在这东宫当差日子就不会太难过。虽然这位太子爷的脸是冷了点，但凭他对亲娘的孝顺、好学的态度、自律的精神和我激他却不生气的宽阔心胸，应该跟他混日子会舒服些。

　　混熟不混生。

　　方洛想罢，一撩袍摆，扑通一声双膝跪地，双掌贴地，额头压着指尖，恭恭敬敬地道：“殿下之言令臣惶恐，臣方衍决无二心，愿誓死追随殿下。殿下所立之处，便是臣心之所向之地。”

　　宗云晔看着伏在地上的方洛，清幽的声音中携了一丝苍凉：“如果孤所立之处乃是无望深渊之巅呢？”

　　方洛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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